国产真人秀，全都只剩下“假人”
提起国内的真人秀，你能想得起哪些节目？
《奔跑吧兄弟》《极限挑战》《王牌对王牌》《爸爸去哪儿》？
“真人秀”本土化之后，重点逐渐跑偏：
原创？谈不上。
很多节目都是买的韩综版权，只是换了一拨人。
真实？你懂的。
恶意剪辑、强化冲突、自带剧本，都是国内真人秀的老毛病。
很多节目做到好几季后，疲态越发明显。
2012年开始繁荣的真人秀节目，如今本该走向成熟，进入黄金时期。
为啥才短短几年，就面临凋零？
01“真”
真人秀节目，首先必须做到一个字：
真。
前阵子有一档港综上线。
最近刚完结，评分依然稳在9.4。
还一不小心创下了近十年以来TVB综艺的口碑巅峰，收视爆棚。
说的是TVB金牌主持人方东升策划的一档真人秀：
《寻人记》。
没有明星，题材也很小众：
寻找八九十年代新闻故事中的主角。
但这档平平无奇的真人秀，偏偏就拍出了当下最缺乏的“真”。
第五集，节目要寻找一个在会考中失利的校草。
时间拉回1981年。
那个时候，在香港升学非常困难。
每次考试都是“一试定生死”，一旦失败就没机会重来。
最后能考上大学的人，寥寥无几。
八十年代的教育状况投射到年轻人身上，有什么表现？
考试前手脚冰冷恶心想吐，考试后又怕发试卷。
是不是像极了一考试就尿急的你……
在教育还未改革的八十年代，节目组采访过一位校草韦约瑟。
公布会考成绩时，他忐忑地把数字蒙住，只敢一科一科地看成绩。
看到中文刚好及格时，他兴奋得瞪圆了眼，冲镜头摇摇手：
不要拍，这些不要拍
然而，数学科不及格，韦约瑟没考上大学。
尽管失落，但年轻的他对着镜头给自己打气：
一张纸没有重要到断定你一生，要生要死
我觉得没那么严重，不行的话重新来过
当初的遗憾，对他未来的人生道路有什么样的影响？
节目组辗转联系到当年的校友，约出了校草。
人生过半，当年的校草是否被摧残成了油腻大叔？
直到他出现，肉叔松了一口气。
人到中年，韦约瑟看上去有些圆润，但并未发福。
眉眼之间依稀还能窥到当年的帅气模样。
三十多年过去，当年的会考失败对韦约瑟造成了什么影响？
即便没能进入大学，但他的之后人生依旧精彩：
因为模样帅气，他给旅游社拍过广告，又当上了空少全世界到处飞；
再往后，他随家人移民加拿大。
最后又回到香港做起了小生意，日子滋润，家庭美满。
如今56岁的韦约瑟，当初的想法依旧没变：
走过，错了，那就改，再来
人生永远能重来
生命有take two
人生并不是由一件事主宰。
谁说没考上大学，就一定过得不幸？
换条路走，只是沿途风景不一样罢了。
此外，节目还藏着一个小彩蛋：
是谁给节目组提供的线索，让他们顺利找到了校草？
原来是受访当日站岗的一位小师妹。
曾经在运动会上仰慕过校草风采的肥师妹，依旧能一眼认出校草的模样。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定格，浓缩成了青春里的酸甜糖果罐。
你看，尽管故事发生在香港。
发生在一个非但不是明星，还是随机选的路人身上。
但。
其中的年少悸动，却同属于每一个少男少女。
《寻人记》好就好在——
它并非为流量寻人，而是为时代寻人。
曾经，所有人都经历过考学的不易，又因为考学分流到不同的出路。
最后都各自活出了精彩。
它拍的故事，看似偶然，却又存在一定的必然：
你看。
如今鸡娃遍地，家长和孩子都被困在了应试教育的夹缝中，艰难呼吸。
而《寻人记》用一个早年考学失利的路人甲，戳破了当下的焦虑泡沫。
它真正做到了以人窥时——
让时代的厚重透过人物的嘴唇，举重若轻地发声。
擦去了粉饰的“真”，才是真人秀节目的根。
02“人”
有了真实的肌理，真人秀的重心回落到一个字上：
人。
如何真正让“人”成为镜头的中心？
肉叔不得不提另一档在内地停播已久的真人秀，《谭谈交通》。
交警谭乔以主持人的身份亮相街头，给成都市民普及交通法规。
光听这个描述，或许很多人就想点退出了：
一个古板的交通劝导节目，有啥好看？
别急着下结论。
这个发源于成都本土的地方民生栏目，如今却被评价为“搞笑综艺”。
连张海报都没有，但豆瓣评分高达9.6。
凭啥？
有一期，一位货车司机闯红灯被交警发现，上前迫停。
谭警官问司机，刚刚在路口时怎么过的？
师傅睁眼说瞎话：我看到了绿灯才过的。
口说无凭，谭警官想拿事实证据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大家伙都说我最擅长打脸
既然是这样，我今天就打一打你的脸
说着，他做了一个抬手模拟打脸的姿势。
“打脸”这词在当下是什么意思，相信5G冲浪的各位都懂。
可村里断网的老师傅一听，急了。
一把攥过谭警官的手，当场就是一个壁咚。
语气和动作略怂，怂里又带着坚定。
但画面和姿势开始糟糕起来……
弹幕也一片嗑到了：
这是霸总文学照进现实啊！
谭交警开始手足无措地解释，自己只是想拿监控给他看。
本想劝导反被“教育”，太没面子了吧？
好不容易扒开师傅的爪子后，谭警官开始挽尊：
刚才你可能感觉我处于下风
但实际上我告诉你，我是练过的
等闲三五个人是不能近身的
我正义的铁拳只会向违法犯罪分子砸去
说着还做了个老鹰抓地的动作。
我看你是脚趾抓地了吧
好家伙，这招虚张声势，马保国见了都直呼内行。
直到这时师傅才终于明白，眼前这不是演习！不是演习！
对方不是来拍戏的演员，而是令驾驶员闻风丧胆的交警大队啊！
师傅的气势一下弱了下来，再次把爪爪按了上去（？）给谭警官道歉。
解释自己因为天气热想着赶紧拉完货休息，才闯红灯。
一番劝导之后，师傅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前往交警大队接受了处罚。
警民冲突，在《谭谈交通》这里却成了一出捧腹喜剧，平和地荡漾开来。
你笑了，收获的却不止愉悦。
节目没有忘记自己教育的目的，始终把话筒交给真正的主角。
就比如有一期里，被称作现实版《活着》中的福贵大爷。
板车里拉着一大捆木材，车上还有两人一狗，十分危险。
谭警官想上前劝阻，给大爷普及下交通安全。
他上前夸了句大爷的墨镜酷，大爷乐呵呵地应了，还反过来夸自己“帅气”。
谭警官再次谆谆善诱：
车上这么满，万一出了事儿，家人得担心的吧？
但大爷一脸平静地开口：爸爸去世十一年了。
再问到妈妈？也去世二十多年了。
那一把年纪了，总得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吧？
大爷依然平静：老婆死了十一年，孩子也在老婆难产时一起死了。
大爷孑然一身，仅剩下一个不会说话的残障弟弟，和一条快老死的瘦狗相依为命。
眼前满满一车，就是他唯一的家当。
放在谁身上都觉得痛苦的经历，大爷谈起时，就像在转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谭警官问他为什么还能这么开心时，他说了令人泪目的三个字：
往前看。
大爷说完，谭警官也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用力地和他握了个手。
包含了半生辛酸的三个字，被他化成一口气轻巧吁了出来。
但这并不是一个悲情故事。
节目最后，还埋下了反转的引子：
但当谭警官问到他的年龄时，大爷一脸实诚：今年六十九了。
帽子摘下来，是一头显年轻的黑发。说四十岁都有人信吧？
他忐忑问谭警官会不会罚款，听到说不罚以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我以后会慢慢感谢你的
感谢倒是没收到，就是后来在曝光中才得知了一个真相：
大爷的经历没假，就是实际年龄……
因为怕被罚款，也就谎报了那么二十岁吧
如今，《谭谈交通》已经停播三年。
但在B站上有着千集的爆笑合辑，谭警官一出场，满屏的“哈哈哈哈哈”。
一个全是素人的地方栏目，为啥在今天还能火成这样？
它成功的命门，来自一个最朴素的真理：
让普通人，成为镜头下的明星。
聚光灯照亮之处，应是普罗大众的悲欢。
可如今的国产真人秀财大气粗，坐拥一切优质资源。
为什么偏偏做不到？
03“秀”
因为镜头着墨最多，营销卖力宣传的唯有一个字：
“秀”。
前年有一档叫做《亲爱的，来吃饭》的节目，就充分展示了国内真人秀丑陋的玩法。
明星找素人家庭约饭？看起来是个不错的点子。
可评分2.4分，一水的一星差评，证明了这个节目的失败。
第一组蹭饭嘉宾，王祖蓝和范湉湉。
他们在人家小区门口随机按响门铃，两人报了个名字就开门见山：我们想来你家吃饭。
阿姨用“家里没人”婉拒，可你猜王祖蓝怎么说：
家里没人，那你呢？
把没礼貌当耿直？？？呕！
这般嚣张的语气，也难怪老太直接挂了电话。
看见出入的居民无视自己，王祖蓝还一脸不可思议，转而模仿起路人冷漠的表情。
不问问自己为什么糊，反而怪路人没眼力见？
而当他们成功赖上了一对魔术师夫妇后……
肉叔四十米的大刀开始饥渴难耐。
跟随魔术师夫妇回家的路上，范湉湉问起了魔术师的工作。
魔术师说自己主业就是变魔术，靠接商演谋生。
范湉湉夸张地“哦”了一声，开始操心起别人的家事：
怎么办，赚不到什么钱的啊，很不稳定的
魔术师只能在前排尴尬地微笑。
魔术师夫妇住得远，从市区开车回家要一个多小时。
王祖蓝当场表演颜艺，纳尼？！
一路上不胜其烦地骚扰魔术师：我要去吃饭。
敢情你们不是来蹭饭的，是来当大爷的？
节目干脆改个名，叫《爷来了，赶紧喂饭》得了
另一组贾乃亮和孙艺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蹭饭的素人家庭的女主人叫曹姐。
夫妻二人家境一般，费老大劲才能在上海贷款买套房。
为了招待他们，曹姐放弃了出门摆地摊挣钱的机会。
丈夫也特意请假回家，买了一大桌子海鲜招待。
曹姐的丈夫特意给老婆做了她最爱吃的大排，一共就三块。
可孙艺洲一坐上来就毫不客气地夹走了两块……
一块都没吃的曹姐小声提醒：
这个大排是我的最爱
我想着明天还打包
你这个吃了，第三块就没了
刚准备夹块大排的女儿一脸可惜地放下，自己也一块都没吃上呢。
……是从来没吃过饭？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最最最最最关键的是。
这还是抄袭的韩综《请给一顿饭show》，没买版权的那种……
被吐槽到停播不可惜，什么时候能把版权费结一下？
尽管节目用一顿饭将素人与明星维系在了一起。
但预想中的温情从没出现，距离反倒越来越远。
为啥？
节目的预设从一开始就错了——
它把猎奇之处，放在了明星下凡体验生活上。
而素人存在的意义在哪？
全程充当陪跑的NPC，仰望高高在上的明星们。
让连台空调都舍不得修的普通家庭，听着日赚208万的明星卖惨倒苦水？
就这，还指望观众品出温情？
我看这是真·矫情
对这辣鸡节目，肉叔只能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地扔上一个表情包：
你回家吃饭吗？你吃我一子弹吧
说到底。
为什么国内的真人秀，始终拍不好？
一是资本没耐心，等不起好节目。
像《寻人记》这样的节目，人难寻，素材难找。
一个嘉宾都得蹲半年，更多的时候是大海捞针，无从寻觅。
就算观众愿意等。
可求新、求快，利益优先的市场能等吗？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是——
国产真人秀中，没有真人。
就像《奇遇人生2》中的angelababy。
节目特意选取了骑行的方式，把地点选在了极少人认识她的国外。
为的就是让大宝贝展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可大宝贝以为是来旅行的，说好的骑行，结果就只骑了一天。
后面几天都用例假为由，坐着车去追同伴。
野外搭帐篷也各种不情愿，嫌弃没水没厕所。
一起骑行的徐大爷都忍不住劝说：
总是在那个蜂糖罐里
不如到大风大雨锻炼一下
而每当阿雅试图挖掘她的内心时，大宝贝看似敞开心扉说了一通。
但一集看下来……灌的全都是毒鸡汤啊。
说起当艺人的难处：
回应对自己感情的传言：
说到目前自己的人生规划：
全是没营养的空话。
套到任何一个明星身上都能用的东西，你管这叫真诚？
这也让《奇遇人生2》的口碑骤降，远低于第一季。
当节目无法撬开那张紧闭的唇。
当明星们不能，也无法交出真实的自己。
真人秀也就沦为华丽的秀场。
就像一杯反复泡了多次的茶汤——
除了飘零在杯底的零星茶叶，能印证它曾经的馥郁以外。
换个杯子，还是那个茶包。
茶味儿早就淡了。
换个舞台，还是那个剧本。
人味儿早就没了。
聚光灯亮起，表演开始——
明星们瞬间换上一副面具，职业假笑。
抱歉。
这样的“假人”，我们不想看。
